第17章 再比两轮(1 / 1)

“给我砸!把这破店给本公子砸了!把这贱婢给我轰出城去!”

沈皓狰狞扭曲的面孔彻底撕碎了那层世家公子的伪饰,在那咆哮。

他身后的豪奴闻令而动,挥舞着棍棒便朝那澄澈的琉璃窗、素雅的白瓷酒坛、崭新的博古架扑去!

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,瞬间如退潮般向后涌去。

“小姐!”

福伯目眦欲裂,枯瘦的手下意识就要去护那坛刚开封的“冬酿”。

小荷和云织吓得抱作一团。

就在那根裹着铁皮的枣木棍,即将砸中琉璃的刹那。

“咻——!”

一道乌光撕裂空气,带着刺耳的厉啸,后发先至!

“笃!”

一声闷响。

那根沉重的枣木棍竟被一根手指长短、削得极其尖锐的硬竹签,硬生生钉在了离琉璃窗仅寸许的门框上!

竹签尾端兀自嗡嗡震颤,劲力未消。

出手的豪奴只觉得虎口剧震,半边膀子瞬间麻了,骇然回头。

门口,夸蚩不知何时已挡在了纳兰霏身前。

他手中,随意掂着几根同样尖锐的竹签,琥珀色的眸子寒潭般深不见底,只淡淡扫过那几个僵在原地的豪奴。

“爪子,不想要了?”

那几个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豪奴,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,脸皮涨得发紫。

他们认得这张脸,更认得这令人骨髓发冷的银环盘蛇!

这是连沈家豢养的头号打手,都绕着走的煞星!

“赤……赤水蛟……”有人牙关打颤,声音细若蚊蚋。

沈皓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夸蚩,色厉内荏地嘶喊:“夸蚩!你敢管我沈家的闲事?!真当我沈家奈何不了你一个走盐的蛮子?!”

夸蚩眼皮都未抬一下,指尖捻着一根竹签,语气平淡无波:“沈家的闲事,我懒得管。但有人在我眼前,要砸我刚刚付过银钱的铺子,动我认识的掌柜……”
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沈皓脸上,“这就不是闲事了。”

那目光中的杀意如有实质,刺得沈皓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气,剩下的话生生噎在了喉咙里。

他毫不怀疑,若自己手下真敢再动一下,下一根竹签钉穿的,绝不会再是门框!

场面一时僵持,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。

沈家豪奴噤若寒蝉,围观人群大气不敢出,只闻雨滴敲打瓦片的细碎声响。

“夸大哥。”

纳兰霏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。

她自一旁缓步走出,脸上不见丝毫惧色,她对着夸蚩微微颔首,“多谢夸大哥再次仗义。但这场恩怨,终究是纳兰家与沈家的事,容我自行了断。”

夸蚩浓眉微不可察地一蹙,冰冷的眸子深深看了她一眼。

有意思。

夸蚩心底暗自嘀咕。

几番接触,他发现眼前这位纳兰小姐,跟自己以往听到的传闻,完全不一样。

如此聪慧、坚韧的女人,怎么之前会被沈皓这家伙给蒙骗呢。

他不知道其中缘由,不过见纳兰霏如此坚持,他不便强求。另外,他也挺好奇,纳兰霏打算如何处理。

片刻,他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了半分,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,算是默许,但高大的身躯并未移开半步,依旧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铁闸,横亘在沈家爪牙与店铺酒坛之间。

纳兰霏这才转身,看向脸色铁青、气急败坏的沈皓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。

“方才的赌约,你亲口应承,满城父老皆是见证。”

“如今品评结果已出,众目睽睽之下,你输不起便要掀桌子砸店,沈家百年商誉,便是这般‘一诺千金’么?”

“你放屁!”沈皓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,跳脚骂道,“什么结果?!分明是你这贱婢勾结这些下贱胚子,设局坑害本公子!这比试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!不作数!”

“哦?不作数?”纳兰霏眼底寒光一闪,声音陡然拔高,“好!既然沈大公子认定方才的品酒比试是我纳兰霏‘设局’,是‘骗局’,你输得不服,不认账……”

她环视鸦雀无声的人群,目光最后落回沈皓那张因羞怒而扭曲的脸上,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:

“那我们就再、比、两、局!”

哗——!

人群再次骚动起来,惊疑、兴奋、难以置信的目光交织。

“再比两局?”

“纳兰小姐这是……要把沈大公子彻底钉在耻辱柱上啊!”

“疯了!真是疯了!”

沈皓也愣住了,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:“再比两局?哈哈哈,纳兰霏,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?!好!本公子倒要看看,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!说!怎么比?!”

他笃定纳兰霏已是黔驴技穷,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。

“纳兰小姐!”夸蚩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,“沈家豺狼之性,毫无信义。你纵是赢他十局八局,他一样能找出由头耍赖。何必……”

他了解沈家,更了解沈皓的无耻,不愿见她陷入无谓的纠缠与更大的危险。

纳兰霏微微侧首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,语速极快却异常笃定:“夸大哥放心,我自有分寸。今日,定要叫这古蔺城的人看清楚,沈家,是个什么东西。”

沈皓见两人低语,只当是纳兰霏心虚,越发得意,催促道:“少磨蹭!快说!第二局比什么?莫不是又要找些下九流的人来充数?”

纳兰霏转回身,迎着沈皓挑衅的目光,清冷一笑:“沈大公子方才不是还讥讽我‘酸文假醋’,卖弄那副对联是‘哗众取宠’么?那这第二局,我们就比比这‘酸文假醋’的真功夫——对、对、联!”

“对联?”沈皓先是一怔,随即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,狂笑起来,“哈哈哈哈!纳兰霏,你莫不是真被河水泡傻了?跟本公子比文采?本公子三岁开蒙,五岁诵诗,师从本城大儒!你一个酿酒匠的女儿,也配?”

“好!本公子今日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!”

他自觉胜券在握,折扇“啪”地一展,故作潇洒地踱了两步,目光扫过铺门上那副气魄非凡的对联,眼中闪过一丝嫉恨,张口便出上联:

“哼,听好了!上联:鸡饥盗稻童筒打!”

人群中有几个识字的秀才微微蹙眉,觉得此联刁钻。

此联暗含同音叠字(鸡饥、盗稻、童筒),又描绘了一幅乡野小景,颇有刁难之意。

纳兰霏眼皮都未抬,几乎不假思索,清越的声音便已响起:

“下联:鼠暑凉梁客咳惊。”

同样同音叠字(鼠暑、凉梁、客咳),对仗工整,意境相谐,描绘暑鼠乘凉被客惊扰的画面,浑然天成!

“嘶……”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。那几个秀才更是眼睛瞪圆,喃喃道:“妙!绝妙!如此迅捷,如此工稳!”

沈皓脸色一变,不信邪,又出一联,语速更快:“白塔街,黄铁匠,生红炉,烧黑炭,冒青烟,闪蓝光,粹紫铁,坐北朝南打东西!”

纳兰霏嘴角微扬,扫了眼人群中的几名老农,开口道:

“古蔺城,苦农民,戴凉笠,弯酸腰,顶辣日,流咸汗,砍甜蔗,养妻教子育儿孙。”

“好!”人群中不知谁忍不住喝了一声彩。

沈皓额头已见汗珠,他急眼了,脑中思绪飞舞,突然,他想到了什么。

厉声道:“好!算你侥幸,那就再比诗词!限你一炷香!本公子先来!”

他清了清嗓子,强作镇定,踱了两步,搜肠刮肚吟道:

“赤水滔滔粮满仓,

沈家酒业万年长。

金樽玉液敬宾客,

醉卧仙乡美名扬!”

诗作平平,通篇吹捧自家,毫无意境可言,末句更是露骨吹捧。

人群一片寂静,几个读书人脸上已露出鄙夷之色。

沈皓却浑然不觉,得意地看向纳兰霏:“如何?该你了!一炷香?本公子看你半柱香也憋不出个屁来!”

纳兰霏静静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讥讽,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。

她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如同带着千钧重量的晨钟暮鼓,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:

“春种一粒粟,

秋收万颗子。

四海无闲田,

农夫犹饿死。”

四句一出,满场死寂!

没有华丽的辞藻,没有刻意的吹捧。只有最朴实的语言,描绘出最辛劳的场景,道出了最深刻、最震撼人心的真理!

字字如重锤,敲打在每一个靠土地、靠汗水吃饭的人心上!

码头上的力工呆住了,眼眶瞬间泛红。

田埂边的农夫停下了脚步,粗糙的手掌微微颤抖。

即便他们没读过书,可他们依旧能听懂此话蕴含的意境。

那几个原本鄙夷沈皓的秀才,此刻已是浑身剧震,如遭雷击!

其中一人喃喃道:“返璞归真,直指人心……此乃……此乃悯农圣音!足以流传千古!”

“好!好一个‘粒粒皆辛苦’!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响起,正是先前惊叹琉璃窗的老者。

“纳兰小姐大才!”人群如同被点燃的干柴,爆发出震天的喝彩与由衷的敬佩!

看向纳兰霏的目光,充满了敬畏与折服。

沈皓的脸,由青转白,再由白转紫,最后涨成一片难堪的猪肝色!

他指着纳兰霏,手指抖得不成样子,嘴唇哆嗦着:“你……你……这不可能!定是你剽窃!是你买的诗!你一个酿酒女,哪来这等文采?!”

“买?”方才吟诗的秀才忍不住嗤笑出声,语带讥讽,“沈大公子,此等直抵人心、足以传唱千古的悯农绝句,若有,你沈家万金可能买来一首试试?只怕是捧着金山也无人肯卖!纳兰小姐大才,岂容你污蔑!”

此言一出,引得众人纷纷附和嘲笑。

沈皓被噎得哑口无言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羞愤欲死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纳兰霏却不再看他那副丑态,声音清越,穿透喧嚣:“沈大公子,两局已过。品酒,你输了。文采,你亦输了。如今,你可认输?”

沈皓猛地抬头,眼中布满血丝。

认输?

当众滚出“赤水春”?

永生不得踏入?

这比杀了他还难受!沈家的脸面今日已被他丢尽了!他绝不能认!

“不!本公子没输!”他嘶声咆哮,状若疯癫,“还有第三局!你方才说的,再比两局!还有一局!本公子要翻盘!”

纳兰霏等的就是他这句话。

她微微颔首,脸上不见丝毫意外,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冷冽:“好。那就依约,再比这第三局。这最后一局……”

她目光扫过人群,扫过那几个手臂上隐约带着暗红斑纹、眼神麻木的看客,最后定格在沈皓惊疑不定的脸上,一字一句,如同惊雷炸响在古蔺城的上空:

“我们就比一比,谁能解这‘醉魇’之毒!”

……

最新小说: 折春令 穿书7年后,早死白月光冠宠京圈 赐你一杯鹤顶红 似昨天 凤飞苍梧 恶雌换夫后,五个兽夫跪着求她宠 远方的甜蜜 与你书余生 共梦后,佛子他破戒了 荆棘鸟玄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