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顶,狙击位。
周捷利落地拆卸着狙击枪部件,暗杀失败了。
那一枪要不了那个女人的命,这点直觉她还是有的。
对于季明薇的命令,周捷内心是抗拒的。
可她妹妹被季明薇攥在手心里作为保险,她别无选择。
周捷脑中闪过体育馆里跟祝鸢那场短暂却激烈的格斗交锋,在这样残酷的末世里,能从泥沼中挣扎出头,有如此实力的女人,本就值得一份尊重。
周姐背起枪盒,准备起身撤离时,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毫无征兆地从她侧面迸发!
周捷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!
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让她狼狈地向前扑倒翻滚。
嗤啦!
寒光擦着她脖颈掠过,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。
周捷惊魂未定地翻身跃起,她看清袭击者时,震惊到无以复加。
眼前的祝鸢,状态诡异得让周捷心底发寒。
胸口的衣衫被鲜血染透了一大片,但那创口竟不再致命地涌血。
她的眼中布满了暴戾的血丝,如同濒临失控的凶兽,周身散发着比这寒冬更凛冽的杀意。
“你……”
周捷喉咙发紧,简直无法理解,刚刚被大口径狙击弹命中的人,就算不死,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追了上来?
祝鸢没有给周捷思考的时间。
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袭来,速度力量都完全超出了体育馆对决时的水平,呈现出几何级数的暴涨。
周捷抽出腰间军刀,咬牙迎击。
然而所有的格挡都显得徒劳,祝鸢的动作快到她只能看到残影,碰撞的力量震得周捷虎口崩裂,手臂酸麻。
对方仿佛彻底蜕变,整个人都踏入一个全新的,让她完全无法企及的层次。
短短几次交手,周捷竭尽全力的一个假动作被祝鸢识破,匕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突破了她的防线。
周捷猛地僵住,清晰地感受到刀锋切破皮肤的冰冷触感,鲜血顺着颈侧蜿蜒流下。
但是预想中的死亡并未袭来,祝鸢留了余地,没有撕开她的喉咙。
“谁派你来的?要杀谁?”
望着竭力压制杀意的祝鸢,周捷瞬间明白了对方留她一命的意图。
“季明薇的命令,目标是你。我妹妹在她手里,我别无选择。”
周捷明白,实话实说才能保住性命。
“妹妹?”
祝鸢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,她深吸了一口气,那血腥气刺得她胸腔生疼,却也让她更清醒了一分。
“我帮你救妹妹,你帮我,杀了季明薇。”
周捷震惊地看向祝鸢,“季明薇身边藏着一个异能者护卫,杀她就是和整个季氏为敌,季氏不会放过你,他们雇佣了很多异能者,还有很多灾变前杀伤力很强的热武器,就算你也是异能者,也抵抗不了!”
“是我来杀!你只需配合我。”祝鸢的语气斩钉截铁,“季明薇必须死!之后,你也就自由了。”
自由!
这两个字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周捷的心上。
“好。”
周捷没有丝毫犹豫,她向来都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,否则也不会有今日成就。
远处,装甲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,已经逼近钟楼底部。
是城防队的人来了!
祝鸢眼神示意:“走!时机到了,我会联系你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目光扫过周捷身旁的枪盒。
“你的狙击枪用得不错,我要学!”
周捷愣了一下,随即用力点头,“好。”
没有任何拖泥带水,周捷捡起地上的军刀背起狙击枪,几个纵跃就从钟楼的另一侧消失在了建筑群中。
周捷的身影刚消失,祝鸢强撑着的那口气瞬间泄了。
解开基因锁的脱力感和重伤的虚弱叠加在一起,瞬间抽空了她所有力气。
她眼前骤然发黑,天旋地转。
模糊中,祝鸢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钟楼入口。
车门猛地推开,一身驼色大衣的裴翊跌跌撞撞地冲出来,仰头焦急地朝楼顶看来。
祝鸢嘴角牵起一丝弧度,身体再也支撑不住,倒地昏迷。
“可真疼啊……”
*
基地医院。
晏凌眼皮沉重,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,喉咙里火辣辣的疼,每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被麻醉药勉强压制的钝痛。
晏凌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,看到守在床边的晏昭,低着头。
晏凌还以为,他会去先找他的好姐姐。
“咳……”
晏凌试着发声,晏昭猛地抬头。
那双眼里布满红血丝,里面翻腾着未干的泪意,但更汹涌的是压抑不住的愤怒、受伤和被欺骗的震惊。
迎上弟弟那复杂的眼神,晏凌瞳孔微颤。
“你……是不是……都看到了?”
这句话像点燃了炸药桶。
晏昭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,一把扯住晏凌的衣领。
“晏凌你这个混蛋!那是我的约会,我的心意!你凭什么装成我的样子?你把我当什么了?把她当什么了?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?”
晏凌被弟弟揪扯得一阵窒息,他咳得撕心裂肺,一口温热的鲜血猛地呛出,星星点点喷溅在被单上,触目惊心。
这真实而惨烈的一幕瞬间浇灭了晏昭狂怒的火焰。
“哥!哥你怎么样?!”晏昭慌乱地松开手,手足无措,“医生!我去叫医生!”
“不…咳…不用……”
晏凌艰难地抬手阻止他,大口喘着气,看向晏昭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歉疚。
“对不起……昭昭……咳……”
晏凌闭上眼缓了几秒,仿佛积蓄着最后的力气。
“你还记得小时候吗……咱妈总是跟我说,‘阿凌,你是哥哥,要照顾弟弟,多让着点弟弟’。所以你摔坏了我心爱的玩具……没关系!你抢了我好不容易攒的糖果……没关系!哪怕……你把我做了几天的泥巴城堡踩碎了……都没关系……”
晏凌喘息了一下,用力抓住晏昭的手臂,紧盯着他。
“那把木头手枪……你还记得吗?那曾经是我最心爱的玩具……也是我最不想给你的东西……可你就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,把妈都招来了,她看着我又说了那句话,‘你是哥哥,让着弟弟点’。”
晏凌闭了闭眼,神情痛苦。
“最后,我还是把它让给了你。”
晏昭张了张嘴,没想到这些事会在哥哥心里留下了如此沉重的伤疤,那把枪他也只是新鲜了两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。
看着晏昭眼中翻涌的愧疚,晏凌知道时机到了。
他用仅剩的力气死死攥住晏昭的手腕,声音微弱,带着近乎绝望的哀求。
“昭昭……哥哥让了你十八年,这次你能不能……就让哥哥一次?就一次,好不好?”
晏昭僵在原地,所有的怒火都在晏凌那“让了你十八年”的哀求和此刻满身是血的惨状面前,熄灭了。
在面对无法承受的情绪时,人总会本能的逃避。
“哥你别说了!你先好好休息……好好养伤……”
晏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,说完,他甚至不敢再多停留一秒,逃似的冲出病房。
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。
晏凌缓缓闭上眼。
对不起,昭昭。
我不想和你争,但我……也不甘心放手。
所以,我只有……用这样的手段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