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钳撕裂夜风的尖啸声,是江玥唯一的宣告。
货栈后院地窖入口,四名守卫刚被柴房方向的冲天火光惊动回头,最后那人只觉脑后恶风袭来!他甚至来不及发出警示,沉重的铁钳尖端已狠狠凿进他的太阳穴。头骨碎裂的闷响被淹没在远处的救火喧嚣里,身体软倒时,温热血浆溅上江玥冰冷的夜行衣。
“什么人?!”剩余三名守卫骇然拔刀。
火光在江玥眼中跳跃,映出北燕边关的暴雪与残甲。她矮身旋进刀光缝隙,铁钳横扫下盘,骨裂声刺耳。一人惨嚎倒地抱住扭曲的腿骨。另两柄刀锋已至头顶!江玥弃钳后仰,腰肢折出不可思议的弧度,刀锋贴面削过,带落几缕碎发。她足尖勾起地上守卫掉落的长刀,旋身反撩!
噗!噗!
刀刃精准切开咽喉,热血喷溅在冰冷的地窖铁门上,蜿蜒如蛇。最后一名守卫捂着喷血的脖子,嗬嗬作响地瞪着江玥。江玥看也不看,一脚踹开他抽搐的身体,扑向那扇厚重的铁门。
门上挂着一把黄铜巨锁,锁眼积着陈年油垢。
“秦岩!”她低喝。
浓烟翻滚的阴影里,秦岩捂着流血的手臂踉跄奔来。看到门边三具尸体和地上扭曲的守卫,他眼中爆出精光,缺指的右手毫不犹豫伸向腰间皮囊——里面是黏稠刺鼻的火油!他奋力将油泼上锁孔与门轴铰链。
“退开!”江玥厉声道,手中已擦亮火折。她扯下一片衣角点燃,猛地掷向浇透火油的巨锁!
轰——!
烈焰瞬间爆燃!黄铜锁在刺目火光中扭曲变形,滚烫的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浓烟裹着火舌冲天而起,将这角落照得亮如白昼!
“地窖!有人劫地窖!”远处的守卫终于发现异常,尖利的呼哨声撕破夜空。
杂乱的脚步声、兵刃碰撞声由远及近!
“开门!”江玥嘶吼,不顾灼热,用铁钳猛砸烧红的门轴。秦岩咬牙用身体猛撞铁门!哐当!哐当!烧蚀的铰链发出金属断裂的刺耳悲鸣!
轰隆——!
半边铁门向内轰然倒塌!灼热气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,露出门后令人窒息的黑暗,浓重的血腥、腐臭和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涌出!
江玥被气浪冲得一个趔趄,却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!
“点火把!”她朝秦岩吼道。
秦岩迅速点燃随身火折,微弱的光亮勉强撕开地窖深处的黑暗。
人间地狱。
几十条碗口粗的铁链纵横交错,锁着一个个蜷缩在污秽泥水中的身影。他们大多衣衫褴褛,骨瘦嶙峋,裸露的皮肤上遍布新旧交叠的鞭痕烙印。浓重的血腥味正是从角落里一堆覆盖着破草席的东西下散发出来的,草席边缘,一只青紫肿胀、布满冻疮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外。
火折的光扫过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,最终定格在靠近入口的几个身影上。他们脖子上套着沉重的铁枷,脚踝锁着粗链,脸上刺着醒目的“奴”字墨印,正是北燕战俘的标记!其中一人猛地抬头,火光映亮他浑浊双眼,待看清门口持刀而立、一身夜行衣的江玥时,那双死寂的眸子里骤然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!
“将…将…”干裂的嘴唇哆嗦着,沙哑的呜咽卡在喉咙里。
“是我!”江玥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北境风雪般的凛冽,“江玥!还能动的,靠过来!秦岩,断链!”
秦岩应声扑上,缺指的右手异常灵活地掏出几根细长的铁签,狠狠插入锁住战俘脚镣的锁孔。他用的正是北燕军械监特制的撬锁针!
“外面乱了!柳家走狗和西狄人打起来了!”混乱的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已逼近地窖入口,夹杂着西狄语的怒吼和柳家守卫的惨叫。慕容泽的提前到来,如同一颗火星溅入油锅,让本就因大火和突袭混乱的货栈彻底炸了营!
“快!”江玥心如火焚,反手一刀劈飞一个冲入地窖的柳家守卫。她守住狭窄的入口,长刀化作索命寒光,每一击都带着前世战场淬炼的狠绝精准。扑上来的守卫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,惨叫着倒下。
“开了!”秦岩一声低吼,伴随着铁链坠地的哗啦声响。第一批三个战俘挣脱了脚镣!
“带他们走侧墙狗洞!快!”江玥头也不回地命令,刀锋再次染血。被解放的战俘眼中燃起求生的火焰,互相搀扶着,跌跌撞撞扑向秦岩指示的方向。
越来越多的守卫被入口的血腥吸引过来,狭窄的门洞成了绞肉机。江玥手臂被刀锋划开一道口子,鲜血染红衣襟,她仿佛不觉,只死死守住一线生机。
“将军!走!”秦岩又解开两人,嘶声喊道。更多的战俘挣扎着想靠过来。
就在这时,一道异常迅疾的锐风撕裂混乱,直射江玥后心!那是一支通体漆黑、箭簇泛着诡异幽蓝的弩箭!来自地窖入口上方某个被浓烟笼罩的阴影角落!时机歹毒至极,正是江玥格开正面两把钢刀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!
江玥汗毛倒竖!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!
千钧一发!
一道玄青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团!剑光如匹练惊鸿!
当——!
金铁交鸣的刺耳锐响震得人耳膜欲裂!
那支致命的毒弩被一柄古朴长剑精准地劈飞,狠狠钉入旁边的土墙,箭尾兀自剧烈震颤!
江玥猛地回头。
浓烟与火光交织的光影下,萧彻持剑而立。月白道袍被烟尘染上污迹,下摆甚至沾着几点新鲜的血渍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此刻正冷冷地扫过满地守卫的尸体,扫过秦岩手中撬锁的铁签,最后定格在江玥染血的夜行衣和她身后那些带着镣铐刺青、惊恐望来的北燕战俘身上。
他的视线,最终落回江玥脸上,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与冰冷刺骨的寒意。
“本王的王妃,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压过了地窖内外所有的厮杀与喧嚣,每个字都像淬了冰,“深夜造访这腌臜之地,玩火弄血,意欲何为?”
那柄刚刚救了她一命的长剑,剑尖微抬,遥遥指向她的咽喉。无形的杀气,瞬间锁死了她所有退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