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望基地深埋于Q市郊外山体之中，厚重的合金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，隔绝了外面夹杂着冰雹的凄冷夜雨。
内部灯火通明，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，通道宽阔，两侧是厚重的防爆门，标识着不同的功能区：研究区、生活区、指挥中心、医疗站……
章椿玉带着天笙径直走向核心研究区。穿过数道需要虹膜和指纹验证的安全门，一个巨大的、充满未来感的实验室呈现在眼前。
无数屏幕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步履匆匆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电子元件特有的气味。
天笙一进门，就注意到了异常。
其中一个人的眼神明显不对劲，但是细看过去又不含恶意，天笙犹豫了一下，硬生生没把那句“他是伪人”说出口。
她初来乍到，未必会有人多么信任她，而对方明显早就融入了人群，两相对比之下，他们肯定跟信任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。
她悄悄拉了拉章椿玉的衣袖，章椿玉简直要被她暗含亲昵的举动萌化了心。她指着那个伪人问道：“他是谁？”
章椿玉诧异地说道：“他你都不认识？昨天电视上的那个，沈且行沈博士。”
天笙点点头。
“怎么了？为什么突然问他？”章椿玉敏锐地问道。
“没什么，再观察观察。”天笙不经意地说道。
章椿玉知道天笙就是个行走的“伪人雷达”，能被天笙注意到，沈且行很可能就是伪人，但为什么不直接指出来？而说要再观察观察？
何况……沈且行是伪人？一个如此核心、如此投入研究对抗伪人的首席科学家是伪人？这太荒谬，也太可怕了。
所以c国已经被伪人渗透成什么样了？
章椿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，没有追问，为了方便天笙观察对方，他向沈且行招了招手，说道：“沈博士，麻烦你带天笙小姐熟悉一下主要研究项目，尤其是关于伪人甄别和深渊能量分析的最新进展。我去指挥中心报备一下。”他递给天笙一张通行卡，“有任何需要，随时联系我。”
“好的，章指挥长。”沈且行小跑过来，随即热情地对天笙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，“天笙小姐，这边请，我先带您看看我们的生物信息扫描阵列……”
不得不说，沈且行有着迷人的外表，深邃的桃花眼、高挺的鼻梁、薄而殷红的唇，身材也很完美，很符合人类的审美。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，天笙在沈且行的陪同下参观了核心实验室。沈且行思维敏捷，讲解深入浅出，对伪人的研究充满了激情和使命感。
他提到最近在分析一些伪人残留样本（就是那两具伪人尸体）时，检测到了全新的能量波动。他的话语真诚，逻辑清晰，看上去是真心实意在对抗伪人。
天笙一边听着，一边仔细观察。沈且行的一举一动都自然流畅，他对实验数据的专注、对研究瓶颈的苦恼、对可能突破的兴奋，都毫无破绽。他甚至主动提出让天笙参与一项新的甄别实验项目，态度坦诚开放。
如果他真的是伪人……那他伪装得也太完美了。天笙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。
入夜，在食堂吃过晚饭后。
天笙被安排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单人宿舍里。窗外是模拟的夜景，基地内部恒温恒湿，听不到外面的风雨。但她毫无睡意，沈且行那张温润真诚的脸和带着诡异的眼神反复在脑海中交织。
她拿出章椿玉给她的加密通讯器，犹豫片刻，还是拨通了他的私人频道。
“章先生。”天笙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天笙小姐？还没休息？是有什么不习惯吗？”章椿玉的声音传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“沈博士……”天笙深吸一口气，直接切入主题，“你能跟我讲讲他吗？”
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，章椿玉的声音低沉下来，带着一种洞悉的意味：“沈且行博士，是于W市一处几乎被完全摧毁的研究所废墟中被发现的唯一幸存者。他头部受伤，部分记忆缺失。但当时我们没有怀疑他的身份，以为他就是真正的沈且行博士。后来我们对他进行了最严密的审查，包括基因、生理、心理……所有你能想到和想不到的检测。结果都显示，他是100%的人类，没有任何异常。他的忠诚和贡献，在基地有目共睹。但是……”
“但是？”天笙听出了弦外之音。
“但是，”章椿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，“就像你一样，天笙小姐。有些‘异常’，是现有科学仪器检测不出来的。或者说，仪器检测到的，未必是全部的‘真实’。你怀疑他？”
“我……不确定。”天笙还是没有说出来，“只是一种强烈的直觉。他的感觉……很矛盾。”她顿了顿，“你呢？你信任他吗？”
“我跟他接触的不多，谈不上信不信任。”章椿玉说道。
天笙放下通讯器，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许久，纷乱的思绪和身体积累的疲惫终于将她拖入黑暗。
梦境。
这一次，不再是无序的碎片。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“坠落”了。穿过冰冷的物质宇宙，穿过扭曲的维度屏障，坠向那无法形容的、万物起源与终结的“深处”。
依旧是那片绝对的、包容一切的虚无。但这一次，不再寂静。
一个庞大到无法理解、却又似乎无处不在的“意识”，如同沉睡亿万年的星辰，正在这片虚无的核心缓缓苏醒。
天笙感觉自己渺小如一粒尘埃，却又诡异地与这意识产生了某种共鸣。她悬浮在虚无中，直面那无形的注视。
“你……醒了？”天笙尝试着发出意念。她认出了这感觉，就是那个令她恐惧又莫名吸引的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