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(1 / 1)

李嵩那次“偶遇”后,药庐的生意突然变得不顺。

先是药材商送来的当归里混了不少杂草,后是官府借口“查禁私药”,三天两头上门刁难。苏微婉知道是李嵩在背后搞鬼,却敢怒不敢言——她一个孤女,哪斗得过权倾朝野的丞相?

这日傍晚,两个官差又来闹事,故意打翻了她晾晒的药草,嘴里骂骂咧咧:“小丫头片子,不知好歹,丞相大人的面子也敢不给?”

苏微婉气得发抖,正想理论,却见阿砚抱着瓷瓶冲了过来,猛地把瓷瓶往地上一摔!

“啪”的一声,青釉瓶在官差脚边碎裂,露出里面塞着的几张皱巴巴的银票。“钱!给你们钱!别骂娘子!”阿砚哭喊着,扑过去捡地上的碎瓷片,手指被割破也不管,血珠滴在银票上,晕开一朵朵小红花。

官差们愣住了——谁也没想到这疯子怀里竟藏着银票。领头的那个眼珠一转,刚想弯腰去捡,阿砚却突然抱住他的腿,张开嘴就咬,比上次咬绸缎铺老板时狠多了,硬生生撕下一块布来。

“疯子!真是个疯子!”官差们又惊又怕,生怕被讹上,骂骂咧咧地跑了。

苏微婉看着满地的碎瓷片,又看看阿砚淌血的手,心头像被什么堵住了。他明明怕她生气,却为了护她,摔了视若珍宝的瓶子。“你……”

阿砚却突然抓住她的手,把一张没被血弄脏的银票塞进她掌心,傻笑道:“娘子,钱,买药药。”他的指尖冰凉,带着血的温度,“瓶瓶碎了……娘子别气,阿砚再给你找更好的。”

她看着他满是血痕的手,突然想起昨夜看到的那截缠着布条的铁器——那或许不是棍子,是刀。

瓷瓶碎了后,阿砚像是丢了魂,整日蹲在药庐门口,抱着双臂发呆,嘴里念叨着“瓶瓶没了”。

苏微婉心里过意不去,用他塞给她的银票买了只新的青瓷瓶,递给他:“这个给你,别再弄丢了。”

阿砚却摇头,把脸埋进膝盖:“不是娘子的瓶瓶,不要。”

她无奈,只好不再提。可奇怪的是,自那以后,药庐门口总在清晨出现些东西:有时是一小袋碎银,有时是几支新鲜的药草,甚至有一次,是块用红布包着的梅花糕——那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,母亲去世后,她再没吃过。

“这些东西是谁放的?”她问邻居张婶。

张婶摇摇头:“只见过那疯小子天不亮就在你门口转悠,许是他捡来的吧。”

这日苏微婉起得早,躲在门后观察。卯时刚过,阿砚的身影就出现在巷口,手里攥着个油纸包。他左右看了看,确认没人后,飞快地把油纸包放在门口,又做贼似的跑了,跑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,一点也不佝偻。

等他走远,她捡起油纸包,打开一看,是热腾腾的馄饨,还冒着热气。这附近只有东街口的老李家卖馄饨,寅时就得起来生火,他一个疯子,怎么会去买馄饨?还知道她爱吃荠菜馅的?

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:“微婉,若有一天你遇到一个总对你好,却不肯说原因的人,别害怕,他是来替我护着你的。”

深秋的一场大雨冲垮了药庐后院的篱笆。

苏微婉正搬着石头想修补,却脚下一滑,连人带石头朝旁边的水缸倒去。眼看就要撞碎缸沿,一只手突然从斜刺里伸过来,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,另一只手抓住石头,轻轻一推,那几十斤重的石头竟像羽毛似的落在地上。

“娘子,小心。”阿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雨的湿气,却没了平日的傻气。

苏微婉抬头,撞进一双异常清明的眼睛里。那眼神深邃、锐利,像藏着一片海,哪有半分痴傻?他的手还放在她腰上,掌心温热,力道沉稳,绝不是一个疯子该有的。

“阿砚……”她下意识地开口。

他像是突然惊醒,猛地松开手,往后退了两步,眼神瞬间变回那副痴傻的样子,结结巴巴道:“娘、娘子,滑……阿砚扶你。”说完便转身就跑,慌乱中差点被石头绊倒,背影又恢复了那副佝偻的模样。

她站在原地,摸着腰间残留的温度,心跳得像擂鼓。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,那沉稳的力道,分明是……

她忽然想起李嵩那日的话:“沈砚将军与你父亲是生死之交。”沈砚……阿砚……这两个名字,会不会太像了?

雨还在下,她望着阿砚消失的巷口,第一次认真地想:这个疯子,或许根本不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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