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词伏在案前，窗外的雨声淅沥，寒意渗进骨髓，他握笔的手微微颤抖。
连夜的暴雨让屋内格外阴冷，而他却高烧不退，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。他已经连续三日未眠，只想把《玄门咒术辑要》里的高阶咒术全部誊抄下来。
再抄完一页就好…
他抬手揉了揉眉心，强迫自己保持清醒，可眼前的文字越来越模糊，像被水晕开的墨渍。
“咳…！咳咳…”
他觉得胸口发紧，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，不由得弓起身子，死死按住胸口，一股温热的腥甜却涌上喉咙。一口血直接喷在了摊开的书页上，那一抹猩红绽开，格外刺目。
乐词怔住了，手下意识去扶桌沿。可眩晕感像潮水般涌上来，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影，稿纸上的字迹扭曲成晃动的墨团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，不可控制地向后倒去，重重地摔倒在冰凉的地板上。
…怎么会这样。
这是他晕倒前最后的念头。
二
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。
意识浮浮沉沉，时而听见雨声，时而听见翻书声，偶尔还有人在说话，但声音很远，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纱。
“先生，这孩子怎么样了？”是略带苍老的声音，带着担忧。
“还没醒过来呢。这孩子病得厉害。”另一个声音温和地回应，“不过脉象虽虚浮，但还算平稳，只是这寒气入体过深，又加上心血耗损严重，得慢慢调养才行。”
…是谁在说话？这声音好熟悉。
乐词努力想睁开眼睛，可眼皮沉重的很，根本睁不开。
“唉。”
一声轻叹，随即，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。
“烧成这样，竟然还要硬撑。”
恍惚间，他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药草气息，窗外的雨声小了很多。那人后面还说了些什么，但是他已经听不清了。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他的意识重又坠入一片黑暗。
……
……
……
乐词昏睡了整整五天。偶尔醒来，也是意识模糊，很快又沉沉睡去。在混沌的梦境中，他总是听到药罐咕噜咕噜的沸腾声，时不时闻到苦涩的药香。偶尔清醒的片刻，他能感觉到有人扶起他的身子，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喂入他口中。药很苦，但喝完后身上那股灼烧般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。
直到第六天清晨，乐词才缓缓睁开眼睛，意识如碎镜般一点点拼凑完整。入目是一个雅致的房间。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冷香，这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。他努力转头看去，陈烬言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翻着一本书。晨光透过窗纱，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。
“…先生。”乐词哑声开口。
“你终于醒了。感觉好些了吗？”陈烬言闻言抬起头，温和地说。
乐词环顾四周，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陈烬言的住所。“我怎么会在这里？”他疑惑地问道。
“你晕倒了。是我把你背过来的。”陈烬言合上书，走到床边，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。
“烧可算是退了。”
乐词刚想起身，陈烬言赶忙按住他的肩膀：“先别急着动。你这一晕就是五天，可把人吓坏了。”
五天么。乐词努力回想，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。头像针扎了一样疼。
“身体没什么大碍了，但还得静养。”陈烬言的声音仍然温和，但却掺着不容置疑的严肃，“这几天好好养病，不能再折腾了。”
“…是。”乐词垂下眼，低声答道。
“先吃点东西。”陈烬言叫老管家取来一碗温热的药粥，放到床边，“这是用灵米熬制的，加入了些安神的药材。”
陈烬言小心翼翼地把乐词扶起来，接着把粥递给他。
“谢谢先生。”乐词接过碗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陈烬言的手。那触感很凉，却莫名让他感到安心。
粥很好喝。浓郁的米香裹着药材的清苦，乐词一口气喝完，感觉浑身的疲惫消散了不少。
“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病。“陈烬言说，“最近哪都不用去。术法查验也不用参加了，我已经替你告了假。”
乐词闻言一惊，差点打翻手中的碗：“这怎么行？”
“你不要命了？”陈烬言厉声道，但很快又缓和下来，“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，就在隔壁。有什么需要尽管说。”
乐词望着陈先生，觉得眼眶有些发热。自从师父离世后，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了。
“对不起先生。我…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陈烬言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别说这些。你现在要做的，就是好好养病。”他顿了一下，又补充道：“我每天辰时会来给你诊脉，药要按时喝。要是觉得无聊，书房里的书可以随便看，但不许熬夜。”
乐词点点头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他注意到陈烬言的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，想必这几日为了照顾他也没休息好。
“先生也请保重身体。“他轻声说。
陈烬言微微一怔，随即露出一个浅笑：“你这孩子，先顾顾好自己吧。“他转身走向门口，“再休息会儿，午时我来送药。“
陈烬言的住所叫静雪居。这里宽敞雅致，住着陈家的徒弟和仆人。虽然有百来号人，但是环境并不吵闹。仆人们安静地往来打扫，徒弟们或在廊下练剑，或在书房读书，整个宅院虽然大，却无处不透着一种清幽安宁的气息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乐词就在静雪居安心养病。每天清晨，陈烬言都会准时来为他诊脉，根据脉象调整当日的药方。午后若是天气好，会扶他到院中的石凳上小坐片刻。渐渐地，乐词的身体很快好转起来。
这天，陈烬言从外面回来，手里多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。他进了书房，许久都没出来。乐词有些担心，悄悄走到书房门口，看到陈烬言正坐在桌前，眉头紧锁，脸上满是凝重的神色，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安详温和。
“先生，出什么事了吗？”乐词轻声问道。
陈烬言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，他没有立刻回答，只是沉默地看着那封信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。乐词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，他知道，平静的日子或许就要被打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