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船与花船之间有一道可移动的连接木桥,能直接走到正中去。我顶着所有人的注视,脚步缓慢沉重地走着。
每走一步,我都能精准捕捉到周遭的质疑和嘲笑。
“为了博人眼球还真是不择手段啊。”
“你看看她穿得,露那么多不知是为了勾引谁。”
“这星洲来的非要在长公主生辰宴上抢风头,啧啧啧。”
“跳得不好可不要哭鼻子啊哈哈哈!”
……
在扶摇阁秘密培训的那段时光里,阿桑对我琴技有多惋惜,在看见我跳舞时就有多震撼。
本人不才,四岁就被民舞大师看上,跟着她苦学十余年。可惜年少时急于求成,练了一身伤,没能在舞坛混出个名堂。之后进入娱乐圈,也是靠这一身舞艺吃饭。
跳舞,正好在我的射程范围内。
今夜赴宴,我本就做星洲打扮,宽腰带上缀着的铜铃贝壳恰好能为我的表演添彩。
天错时,人不和。我硬着头皮安慰自己,负负得正,先跳再说。
“野那,这就是你想的办法。”我站在舞台上,在人群中精准找到依旧面无表情的野那,咬牙切齿地小声说。
我赤脚踩在铺着地毯的船板上,腰肢挺立,做出准备动作。
来都来了,我干脆闭上眼,心里默数拍子。
极力忽略掉周遭的质疑和讥讽,劈啪作响的烛芯、夜晚虫鸣、檐下风铃……在我听来竟然谱成了一首曲。
我踩着记忆中的脚步翩翩起舞,腰肢轻巧地折出令人惊叹的弧度,指尖触碰到水面,带起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。
“天哪……她的腰好软……”
四周渐渐安静下来,耳边传来丝竹管弦之声,是已经退场的琴师坐在岸边为我伴奏。
旋转,旋转,转起来时,我好像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。
莫名其妙穿越到这样的世界,每天都要为了活着而苦恼。我原本的家人朋友、毫无起色但尚可的事业,恍惚间变得像上辈子的事。
什么穿越,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拐卖!
越是这么想着,我越觉得苦闷,发了疯似地旋开舞步,丝毫不在意早就散乱的发髻,以及缠在一起的步摇流苏。
满船的光影都随着我动,满场的目光也都被我牵引。直到跳得累了,脚下不稳,我顺势坐下,结束了这场表演。
鸦雀无声,我正疑惑发生了什么时,抬眼看见昭宁长公主满眼含笑地看着我:“真是精妙绝伦!”
掌声雷动,我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成名时的舞台上。
野那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,居然也出现了惊讶的神色,我得意地看着他,他轻笑着摇了摇头。
天哪,他不会以为自己这样笑显得很宠溺吧,真把我当他侍妾了啊。
“赏。”昭宁长公主的声音裹在酒香里,轻飘飘落下来。
“谢长公主。”
我磕头谢恩后,在众人注视下回到野那身边。
“我这办法如何。”野那还敢跟我邀功?
“你就没想过,倘若我跳不好,丢的可是你星洲的脸。”
“吞花早就告诉过我,你善舞。”
行吧,被老板出卖了。还想着能在他面前炫耀一下,失策。
“今夜的烟花应是放不起来了。”野那注视着岸边,一队官兵扣押下了正准备运上船的烟花,换下丫鬟服饰的珠华也混迹在人群里,伺机拦下逃跑的马夫。
宴席还在继续,有人对长公主耳语几句,她不露声色,轻轻点头。
今夜风平浪静,长公主给的赏赐也跟着我和野那的马车回了平湖居。
赏了大量金银珠宝,绫罗绸缎,满满一箱。
“这算我的精神损失费。”
我抱着箱子不撒手,因为野那说这赏赐他要分一半。
“你这么有钱了还跟我抢这仨瓜俩枣?”
“来大雍行事需要上下打点,有钱也不嫌多。”
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箱子里拿走了一半的东西,万分难舍却不敢阻止,窝囊啊!
回房后,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,目光所及之处,都是我从未见过的珍宝。
穿成串的珍珠璎珞、羊脂白玉的对镯,各色云锦上是金线织的缠枝莲,针脚细密得能兜住风……
这些只在书本和视频里听过的名词,真正呈现在眼前的时候,我才发觉所有的形容词都太过苍白。
言语极难形容出这些流光溢彩的珍品带给我怎样的震撼,谁能拒绝这些blingbling的小玩意儿啊!
我一件一件拿出来,发现最后压箱底的竟然是一枚玉牌。我拿起来细看,做工精美,雕花细致,但什么字都没有。
是个什么物件?是装箱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?
心里想着这一整晚发生的事,彻夜难眠。
翌日,我和珠华约在茶楼见面,一是为了解昨夜情况,二就是为了这玉牌。
“这是长公主的玉牌。”
“你能认出这是长公主的东西?你们和长公主是何时有的交集?”难道是长公主来扶摇阁下了一单?
“我不清楚,昨夜的行动是吞花小姐安排,有事你应该问她。”说得轻巧,从来都是吞花小姐主动找我的时候才能见她一面,其余时候她都神出鬼没的。
况且自从上次她在西郊救过我后,已有大半月没见过她了。
“那这块玉牌是什么意思?”
“兴许是长公主要见你。”
我翻来覆去地看着这玉牌,想逃避现实:“你说会不会是装错了。”
“你不敢去就直说,昨夜风头出尽,现在知道害怕了?”
提及这件事,我原本压下去的怒火又再次燃起。
“你知道我是被野那坑了吗!他说他有办法,结果他的办法就是卖队友!”
“但你们也确实帮我们拖了时间,我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,以为你是自愿的呢。”
我无奈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:“你真幽默。”
“昨夜之事有你助力,长公主定是也察觉到了,这玉牌你好好收着吧,以后有大用。”
珠华吃下最后一块桃酥,拍拍手起身离开。
我有些着急:“诶!你说她要见我,是我自己去找她吗?”
“老老实实等着吧。”
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,出去面试的时候也有人跟我讲同样的话,只是他们的发言更委婉——“回家等通知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