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穿透破碎的玻璃窗,在布满黏液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校服少年胸前的铜镜碎片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,每一片都映出陈劲生苍白的脸。
“陈哥,这到底......“邵青的声音在发抖,一直跟在陈庆之身后名叫邵青的少年终于开口,刚刚他背上的登山包不知何时被银丝划开了一道口子,里面的符纸散落一地。
陈劲生没有回答。他感到太阳穴一阵尖锐的刺痛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颅骨内侧轻轻叩击。自从三年前那个雨夜,这种精神层面的疼痛就时常造访——每次使用能力后尤其剧烈。
“别动。“他按住了想要上前的邵青,目光锁定在校服少年指甲缝里的苔藓上。那些绿色的痕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,很快爬满了少年的整个手掌。
柳七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,她手中的符烟已经换了一根,朱砂的香气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。
“陈劲生,你知道规矩。“她红唇微启,旗袍上的银线锁链无风自动,“跨区办案需要报备。“
陈劲生终于转过身,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几乎要触到柳七娘的脚尖。“报备?“他嘴角勾起一个不带温度的笑,“等你们的人来,这一层的学生都会变成培养皿里的苔藓。“
柳七娘眯起眼睛,符烟在她指间明灭不定。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瞬间,校服少年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。他的皮肤下银光暴涨,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提起来,悬浮在半空中。
“退后!“陈劲生一把推开邵青,左手掐诀。但这次,熟悉的冰蓝色火星没有出现。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眩晕——他看见月光在眼前扭曲变形,像是透过不平的玻璃看到的景象。
“哥哥,你太勉强自己了。“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,带着几分戏谑,“让我来帮你如何?“
这声音让陈劲生呼吸一滞。三年来,这个声音只在他梦中出现,如今却清晰地响彻在意识深处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但没有任何异变的痕迹。
柳七娘的符烟突然剧烈燃烧起来。她后退两步,旗袍上的银链哗啦作响:“陈劲生,你......“
话音未落,校服少年身上的银光突然炸开。无数银丝如暴雨般射向四面八方,陈劲生下意识抬手格挡——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。
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银丝悬停在距离他皮肤一寸的地方,像被冻结的雨滴。陈劲生听见自己心跳声如擂鼓,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那个声音的回响:“看吧,没有我,你连这种杂鱼都对付不了。“
“你是谁?“陈劲生在心中质问。
“我?“声音轻笑,“我就是你啊,陈劲生。或者说,是你一直拒绝承认的那部分。“
静止的时空里,陈劲生看见自己的意识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。那人形渐渐清晰——是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少年,却生着一双金色的竖瞳,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,像是要去参加一场上流社会的晚宴。
“你可以叫我陈无咎。“少年微笑着,伸手触碰那些静止的银丝。他的指尖所过之处,银丝纷纷化为灰烬,“毕竟,你所有的过错,都由我来承担不是很公平吗?“
陈劲生想要挣脱这种状态,却发现精神如同陷入泥沼。陈无咎的金瞳在意识海中闪闪发亮,像是两盏小小的灯笼:“别紧张,哥哥。我只是来提醒你——每次使用能力,封印就会松动一点。今天这样的程度,再有三次,我就能完全出来了。“
“闭嘴。“陈劲生咬牙。
陈无咎不以为意地耸肩,在意识海中绕着他踱步:“感觉到了吗?这不是普通人类该有的精神强度。我们本就不是那些蝼蚁中的一员,何必装得这么辛苦?“
随着他的话语,静止的时空突然恢复流动。银丝继续向前激射,却在触及陈劲生皮肤的瞬间化为灰烬。校服少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身上的银光如潮水般退去,最终软绵绵地倒在地上。
柳七娘的符烟啪地一声断成两截。她死死盯着陈劲生,眼中闪过一丝惊疑:“你刚才......“
“带他回局里。“陈劲生打断她,指向昏迷的校服少年,“他体内的蚀还没清除干净。“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,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回音。
邵青战战兢兢地上前,掏出一副特制的手铐——表面刻满细密的符文。当他碰到校服少年的手腕时,那些绿色的苔藓痕迹立刻缩回了指甲缝里。
“陈哥,你没事吧?“邵青小声问道,“你的脸色......“
陈劲生别过脸去,避开月光:“没事,只是有点累。“
柳七娘突然笑了,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让人毛骨悚然:“陈劲生,你知道吗?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人类。“她走近一步,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,“三年前秦岭那场事故,唯一活下来的实习生......真是幸运呢。“
陈劲生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三年前的事故是749局的最高机密,当时在场的十二名探员只有他生还——确切地说,是被发现昏迷在废墟中,身边是十一具干瘪的尸体。
“柳科长,“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,“如果怀疑我,大可以申请精神评估。“
“精神评估?“柳七娘轻笑,“对那些东西有用吗?“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校服少年,转身走向门口,旗袍下摆扫过地面的黏液,却没有沾染半分,“下周一的述职报告,我期待你的表现。“
高跟鞋声渐渐远去。邵青长舒一口气,整个人瘫坐在地上:“吓死我了,还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......陈哥,你刚才那招太帅了!怎么做到的?“
陈劲生没有回答。他走向破碎的窗边,让夜风吹散太阳穴的胀痛感。在玻璃的倒影中,他仿佛又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睛一闪而过。
“代价是什么?“他在心中问道。
“聪明的问题,哥哥。“陈无咎的声音如影随形,“不过别担心,第一次免费。毕竟......“声音突然变得阴冷,“我们有的是时间。“
夜风吹散了最后一丝银光。陈劲生摸出那枚裂开的青铜钱,发现裂纹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了整个钱面——就像他精神世界里岌岌可危的封印。
“走吧。“他对邵青说,“天亮前还要写报告。“
两人离开时,谁也没注意到一滴绿色的黏液从天花板滴落,悄无声息地蒸发在空气中。而在749局最深处的档案室里,一份标着“秦岭事件-唯一幸存者“的档案正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,自己翻开了第一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