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欢在昏沉的思绪中渐渐睡去,梦里全是纷乱的推演。
破碎的地图残片与血腥的战场画面交织闪现,三百具青鸾干尸在梦中悬浮,每具尸身的心口都插着闪着寒光的骨针。她无意识地攥紧被角,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她突然被一阵湿热的气息惊醒,睁眼就看见温砚之鼓着腮帮子趴在床边,小脸皱成一团。
“娘亲偏心!”小家伙的眼泪说来就来,豆大的泪珠直接砸在意欢手背上,
“为什么只带姐姐和妹妹睡!我们三个也很乖的!”
他抽抽搭搭地拽着意欢的衣袖,袖口很快洇开一片深色水痕。
门外顿时传来“哐当”一声,正在抢夺三轮车的四个幼崽闻声而来。
御明和荀舟一左一右护在温砚之身后,虽然没说话,但紧绷的小脸写满了‘我们很委屈’。
“温砚之你胡说什么!”温妤之气得羽毛都炸开了,双手叉腰挡在妹妹前面,
“明明是半夜我和宁儿做噩梦醒了,娘亲怕吵到你们才……”
晏宁从姐姐身后探出脑袋,琉璃般的狐狸眼眨呀眨的,小爪子还配合地比划着噩梦的样子。
这模样落在温砚之眼里却成了炫耀,他“哇”地扑进意欢怀里:“她们就是仗着是雌性幼崽!”
意欢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,却还是温柔地抱起小哭包:“昨晚确实是特殊情况……”
意欢揉了揉温砚之翘起的呆毛,“昨晚姐姐妹妹被噩梦吓醒了……”
她目光扫过另外两个儿子期待的眼神,“今晚娘亲陪你们三个睡好不好?”
“真的?”温砚之立刻收住眼泪,
还不忘替哥哥们争取福利,“不准带她们!大哥二哥也要一起!”
说着冲温妤之做了个鬼脸,结果被追得满屋子跑,差点撞翻晾晒草药的架子。
晏宁委屈巴巴地拽了拽意欢的衣角,意欢心头一软,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。
两个月前,这个孩子还抗拒她的每一次触碰,如今却会主动靠近。
意欢连忙蹲下与她平视:“今晚先陪哥哥们,明天开始我们都一起睡好不好?”
说着从空间里取出自制的蜜饯,“今天娘亲准你吃三个蜜饯。”
小狐狸歪着头思考片刻,突然凑上来在意欢脸上啾了一口;这是她病愈后新养成的习惯。
看着孩子们闹作一团,意欢疲惫地揉了揉眉心。
当她提出要去巫祝那里时,荀舟立刻拉着御明上前:“娘亲放心,我们会看好弟弟妹妹的。”
小大人似的语气让意欢心头一酸。
“以前爹爹忙的时候……”晏宁玩着意欢的衣带,突然抬头露出甜甜的笑,
“我们也会自己玩的。”
那笑容里再不见当初的病气,只有被爱浇灌出的光彩。
意欢心神一动,将每个孩子都紧紧搂了搂。
当她最后松开晏宁时,小狐狸的尾巴尖还恋恋不舍地勾着她的手指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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药屋前厅弥漫着浓郁的药草气息,苍南正踮着脚从最高层的药柜取药,另一个年轻的伙计手忙脚乱地对照药方称量。
当意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,苍南手中的药秤差点掉落。
“意欢领主!”苍南慌忙行礼,腰间挂着的药囊撞在柜台上发出闷响。
排队等候的兽人们闻言纷纷转身,一时间问好声此起彼伏。
有个抱着幼崽的雌性甚至激动地往前挤了挤,想看得更清楚些;
这位治好小晏宁的神医师可是部落的新传奇。
意欢对众人微微颔首,发间的配饰随着动作轻晃。
她走到柜台前,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台面上晒干的月见草:“巫祝医师在药室吗?”
苍南的耳朵抖了抖:“请您稍候。”他转身时撞翻了装灵芝的竹筛,又手忙脚乱地收拾。
穿过布帘时,意欢听见里面传来“咚”的闷响,想必是又撞到什么了。
前厅的嘈杂声不绝于耳。意欢注意到有个老兽人咳得直不起腰,便顺手从药柜取了枇杷叶递给伙计:“加三钱蜂蜜煎服。”
她数着来来往往的人流,暗自惊讶九尾部落的规模。
“巫祝女雌在后院等您。”苍南回来时额头还带着磕红的印子。
意欢看了眼堆积如山的药包,和那个快哭出来的年轻伙计:“你留下帮忙吧,我认得路。”
穿过连廊时,晾晒的药材在风中沙沙作响。
尽头的厨房里,巫祝正用蒲扇轻煽药炉,跳动的火光照亮她眼下浓重的青黑。
炉上药罐咕嘟作响,飘出苦涩的安神草气味。
“我还以为你要躲我一辈子。”意欢倚在门框上,故意让阳光将自己的影子投在巫祝脚边。
巫祝的扇子“啪”地打在药罐上:“我既然敢认,就不怕你报复。”
她抬头瞪过来,却在看到意欢疲惫的脸色时怔了怔。
“那前两个月……”
“有事说事!”巫祝粗暴地打断,往炉里扔了把苦艾,烟气顿时浓烈起来。
意欢直接坐在她对面的矮凳上,从袖中抽出一卷染血的布条
“从南风谷到银狼部落,已经有七个部落遭袭。”她将布条展开,上面用炭笔画着简易地图。
“豹族部落重创那晚,晏晞他们三个都在场。”
巫祝的扇子突然停在半空:“两个八阶都守不住?”
“所以我来找你。”意欢的手指重重点在布条某处,“当年青鸾灭族的凶手,现在正在狩猎雌性。”
药罐突然“砰”地迸裂,药汁溅在炉火上发出刺啦声。
“可青鸾族已经……”
“正是因为他们死绝了,才更可怕。”意欢逼近一步,意欢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;
她慢慢展开布包,露出里面一片青金色的羽毛,“在晏宁的衣箱里找到的,你认得这种羽毛吗?”
巫祝的瞳孔骤然收缩,手中的骨扇“当啷”掉进药炉。
她猛地站起来,打翻了矮凳:“这是……青鸾族的初羽?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,那我就不多做解释了。”意欢轻轻收起羽毛
巫祝的指尖微微发抖。她突然起身,撞翻了身后的药篓:“……每天两个时辰。”
“足够了。”意欢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,“明天辰时,我们从西区的狐族开始走访。”
与巫祝谈完正事后,意欢并未直接回石室,而是留在药室帮忙。
欢轻轻整理着药箱里的器具,回想着御泽曾说过的话。
兽人幼崽破壳时便已具备神识,只是要等到化形后才开始计算年岁。
初次化形的幼崽通常已有三岁孩童的体型,加上御明从小就会煮食,意欢倒不担心孩子们独自在家会饿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