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岐军的欢呼声还未在牧野平原散尽,姬发的中军大旗已转向朝歌方向,而姜玦拉着尤杉混在押送战俘的队伍里。
“加快脚步!”前方传来将领的呵斥声,三万得胜之师如潮水般涌向七十里外的商都。
沿途的殷商村落早已空无一人,只留下倒伏的庄稼和散落的农具,风卷着枯叶穿过空荡的街巷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尤杉望着远处巍峨的朝歌城墙,那青灰色的城砖在夕阳下泛着冷光,城头上的玄色王旗依旧飘扬,却已难掩颓败之气。
临近城门时,队伍突然停下。
姜玦拽着尤杉躲到一辆粮车后,只见城楼上突然射出密集的箭雨,冲在最前面的西岐士兵纷纷倒地。
“帝辛还在负隅顽抗!”有老兵低声议论:“听说他把奴隶都武装起来了,要跟咱们巷战到底。”
尤杉的心猛地一沉,姜玦紧紧攥着她的手腕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:“别慌,看吕尚的旗号,他要攻城了。”
话音刚落,西岐军阵中突然推出数十架云梯,士兵们如蚂蚁般顺着梯身向上攀爬,城楼上的滚石檑木如暴雨般落下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牧野的硝烟还未散尽,折断的戈矛与倒伏的旌旗在残阳下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姜玦拽着尤杉缩在残破的战车后,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空场,那里,武庚被两名西岐士兵按跪在泥地里,衣袍沾满血污与尘土,曾经倨傲的头颅此刻低垂着,长发凌乱地遮住脸庞。
“擒获商王太子武庚!”传令兵的嘶吼在空旷的战场回荡。
姬发提着染血的长剑缓步走来,甲胄上的血珠顺着甲片缝隙滴落,在地上砸出点点暗红。他站在武庚面前,剑尖挑起对方的下巴,声音冷得像淬了冰:“帝辛之子,留你不得。”
尤杉的心猛地揪紧,她看见武庚猛地抬头,眼中翻涌着不甘与怨毒:“姬发!你敢弑君之子,必遭天谴!”话音未落,便被士兵狠狠按回地面,额头磕在冻土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手下留情!”一声凄厉的呼喊突然划破战场的死寂。
妲改跌跌撞撞地从混乱的人群中冲出,衣裙被荆棘划破数道口子,发髻散乱,脸上还沾着泥土。她身后跟着身形单薄的姬考,青色长衫上满是污渍,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。
妲改扑到武庚身前,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,看向姬发的眼神里带着哀求与决绝:“姬发,手下留情!”
姬考也上前一步,声音带着颤抖:“二弟,罪不在他……”
姬发握着剑柄的手指骤然收紧,指节泛白,他冷笑一声,剑尖微微颤抖:“他是帝辛的血脉,今日留他性命,明日便会卷土重来,屠戮我西岐军民!”长剑猛地抬起,寒光直指武庚心口:“殷商余孽,断不可留!”
“不要!”妲改嘶吼着将武庚往身后又拽了拽,脊背挺得笔直,像一株在狂风中倔强不倒的芦苇。
尤杉看着妲改单薄的背影,心脏狂跳起来,她下意识地就要冲出去,手腕却被姜玦死死攥住。
“别冲动!”姜玦的声音压得极低:“这是历史的节点,我们不要干预。”
“可她在护着武庚……”尤杉的声音发颤,眼睁睁看着姬发的长剑就要刺落。
就在剑尖离武庚心口不足半尺时,妲改突然侧身挡在了前面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,姬发的剑尖停在半空,妲改紧闭着眼,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,脸上却没有丝毫退缩。武庚在她身后发出呜咽的嘶吼,拼命想要推开她,却被士兵死死按住。
姬发的眼神剧烈波动起来,剑尖微微晃动。
他看着妲改,又瞥向一旁脸色苍白的姬考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挣扎。
战场突然刮起一阵狂风,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血沫,远处时空裂隙的白光骤然变得刺眼,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。
“让开。”姬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妲改没有动,只是将武庚护得更紧:“要杀他,先杀我。”
尤杉看见姬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二人必死无疑时,他却猛地将两人往旁边一推!妲改和武庚踉跄着摔在地上,而姬发自己却迎着斜刺而来的一道寒光,硬生生受了一剑。
“公子!”周围的士兵惊呼起来。
尤杉看得目瞪口呆,那道寒光竟来自一名商军死士,对方不知何时藏在尸堆后,此刻拼尽最后力气掷出短匕,本是冲着姬发而来。
姬考闷哼一声,短匕深深扎进他的肩胛,鲜血瞬间染红了甲胄,他踉跄着后退两步,却仍死死盯着那名死士,直到对方被乱剑穿心才缓缓倒下。
姜玦突然拽了尤杉一把,指向时空裂隙的方向。那里的白光正剧烈闪烁,隐约能看见无数光影在其中翻涌。“历史的轨迹偏了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凝重:“时空在剧烈震荡。”
尤杉望着场中混乱的景象:姬考捂着流血的肩胛,眼神复杂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妲改与武庚;姬发冲上去扶住姬考,急声呼喊军医;周围的士兵面面相觑,握着兵器的手都有些迟疑。风里的血腥味中,似乎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凝滞。
她低头看向掌心的落玉笄,那光芒忽明忽暗,像在预示着什么未知的变数。而远处的时空裂隙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,将牧野的残阳与战场的余烬都卷入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。
就在这时,战场边缘的时空裂隙再次亮起白光。
这一次光芒没有转瞬即逝,反而化作一道扭曲的光带,将部分城墙笼罩其中。尤杉惊讶地发现,被光带笼罩的城砖竟开始变得透明,隐约能看见城内慌乱的人影。
“时空不稳定加剧了。”姜玦的声音带着凝重:“朝歌城是商王气运所在,可能会导致这里的时空最容易崩塌。”
攻城的呐喊声突然变得震天动地。
西岐士兵终于突破了城墙防线,率先登上城楼的士兵扯下玄色王旗,将姬发的中军大旗插上了城楼。
城门口的抵抗瞬间瓦解,溃败的商军如同丧家之犬般向城内逃窜,西岐大军顺着城门涌入,甲胄碰撞声和呐喊声在街巷间回荡。
姜玦拉着尤杉混在乱军之中进城。
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:倒毙的士兵、燃烧的房屋、哭喊的百姓,昔日繁华的朝歌此刻已成人间炼狱。
他们路过一处宫殿时,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凄厉的尖叫,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。
“是摘星楼!”有士兵惊呼:“帝辛在自焚!”
尤杉下意识抬头望去,只见摘星楼的方向浓烟滚滚,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。
就在这时,她头发上插着的玉笄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,与远处时空裂隙的白光遥相呼应。
姜玦脸色骤变:“不好,时空节点要崩溃了!”他拽着尤杉向时空裂隙的方向狂奔,沿途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,士兵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动。
他们冲到裂隙边缘时,正好看见姬发带着将领们走向王宫,百姓们跪在道路两侧山呼万岁,新的王旗在王宫上空冉冉升起。
“周室夺位了……”尤杉喃喃自语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姜玦紧紧握着她的手,目光坚定地看向那道不断扩大的裂隙:“时机到了,我们走!”
两人同时迈步踏入光带,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席卷全身。
尤杉最后看到的景象,是朝歌城头飘扬的周室大旗,以及裂隙中隐约浮现的、属于他们时代的光影。
玉笄终于冷却下来,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,带着他们穿越时空的壁垒,奔向未知的归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