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药渣藏金簪(1 / 1)

刑部侍郎赵弼手中那卷明黄诏书,像淬了毒的铡刀悬在姜氏满门头顶。“双龙血砂遇热显形,此乃天子独用!”赵弼的冷笑在死寂的刑堂回荡。

却见姜沉璧染血的指尖突然抚过诏书边缘——

那抹伪造的朱砂竟在众目睽睽下褪成惨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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诏书上赤金双龙在炭火烘烤下灼灼欲活,龙睛如血,直刺人心。刑部大堂死寂如坟,唯有赵弼手中铜火盆里银丝炭爆裂的噼啪声,每一声都像敲在姜家父兄颈骨的丧钟。

姜远山被两名皂隶死死按跪在地,枷锁边缘渗出的血混着冷汗滴落青砖,他浑浊的眼死死盯着女儿,不是哀求,是剜心刻骨的惊痛——沉璧怎敢伪造圣旨!

姜沉璧却像被抽了魂。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,单薄素衣被冷汗浸透,粘腻地贴着脊骨。散乱的鬓发垂下来,遮住她低垂的眼。唯有藏在袖中的右手,指甲深深掐进被碎瓷割破的掌心伤口,尖锐的疼痛刺穿鸩毒残留的眩晕。

就是此刻!

“大人明鉴!”她猛地抬头,声音嘶哑破碎,身体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向前扑去,染血的左手直直抓向火盆上炙烤的诏书!

“放肆!”赵弼厉喝,下意识将诏书后撤。

姜沉璧扑了个空,整个人重重摔在火盆旁,翻滚的炭灰扑了她满头满脸。

她剧烈呛咳着,挣扎抬头,脸上沾满黑灰,唯有一双眼亮得骇人,直勾勾盯着赵弼手中的诏书,嘶声哭喊:

“那朱砂…那朱砂定是被奸人调换过!我姜家满门忠烈,父亲更曾为陛下挡过毒箭…陛下怎会…怎会…”她哭得肝肠寸断,身体蜷缩如虾,肩膀剧烈耸动。

赵弼眉头紧锁,嫌恶地退开一步,防止这疯妇的污秽沾染官袍。他下意识地将诏书拿近些审视,想找出更多伪证的铁痕。

就是现在!

姜沉璧蜷缩的身体遮挡下,右手袖口极其轻微地一抖。一粒比芝麻还小的蜡丸无声滚落,精准地掉入火盆边缘一滩尚未干涸的茶渍里——那是方才衙役泼洒在地、试图给她清醒的冷茶。蜡丸遇热即融,内里包裹的几近无色的粉末瞬间消弭在茶水中。

一股极淡、极清冽的异香,混着炭火气与血腥味,悄然弥散开。像初春雪融时第一枝破冰的忍冬。

赵弼毫无察觉。他的目光全被姜沉璧吸引了。这疯妇哭嚎着,竟挣扎爬起,沾满炭灰和血污的手不管不顾地又去抓他的袍角:“大人!求您再验!定有冤屈…定有…”动作间,她腕上被碎瓷割开的伤口再次崩裂,几滴温热的血珠溅出,有几滴,不偏不倚,正落在赵弼官靴的皂色缎面上,洇开几点暗红。

“滚开!”赵弼勃然大怒,猛地抬脚欲踹。

“大人息怒!”一个温润含笑的声音及时响起,打破了堂上紧绷的死局。

晋王萧景琰一身月白云纹锦袍,仿佛踏着清风朗月步入这血腥刑堂。他手中托着一个剔红牡丹纹的捧盒,步履从容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讶异:“这是怎么了?本王听闻姜姑娘急火攻心晕厥,特寻了支百年老参来,怎的闹成这样?”他目光扫过狼狈的姜沉璧,落在赵弼手中的诏书上,眉头微蹙:“赵侍郎,这诏书…?”

赵弼见礼,强压怒气,将“双龙血砂”之事禀明。

萧景琰听罢,叹息一声,目光悲悯地落在姜远山身上:“姜老将军,何至于此啊…”他摇头,亲手打开捧盒,取出一支须发皆全、品相极佳的野山参,温言道:“沉璧,令尊之事自有国法,你身子要紧。这支参,拿去煎了,定定心神。”

那参躺在晋王白皙的掌心,根须虬结,隐隐透着一股人参特有的土腥气。姜沉璧低垂的眼睫剧烈一颤。就是这支参!前世她便是喝了以此参熬的汤药,三日后“心疾突发”暴毙!钩吻的甜腥气,哪怕混杂在浓烈的土腥之下,也像毒蛇的信子,在她重生后异常敏锐的嗅觉中嘶嘶作响。

她没去接参。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秋叶,沾满灰血的脸抬起,看向晋王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和依赖:“殿下…殿下救我…”她声音破碎,带着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,“我…我怕…”

萧景琰眼底闪过一丝极快、极冷的满意。他将参往前递了递,语气更柔:“莫怕,有本王在。快拿着,补补元气。”

姜沉璧颤抖着伸出手,指尖即将触碰到参须的刹那——

“呕——!”她猛地俯身,又是一口暗红的血喷了出来!这次不偏不倚,正喷在晋王月白的锦袍下摆和那支珍贵的山参上!

“啊!殿下恕罪!”姜沉璧惊慌失措,手忙脚乱地用自己脏污的袖子去擦晋王袍角的血污,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抓向那支被污血沾染的山参,像是要把它藏起来或擦干净。

混乱中,无人看见,她染血的指尖在触碰到参体的瞬间,极其灵巧地一捻一勾。几根细如发丝、带着新鲜泥痕的参须,已被她藏入袖中染血的碎布夹层。

“够了!”萧景琰终于失了耐心,声音冷了下来,拂袖避开她的触碰。他看着自己袍角和人参上的污血,眼底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。

姜沉璧被他挥开,跌坐在地,手中紧紧攥着那支“污秽”的山参,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,呜咽不止。

晋王深吸一口气,勉强维持住风度,对赵弼道:“赵侍郎,案情重大,还须详查。姜姑娘既病弱至此,不若先让她回府静养,着人看管便是。这支参…”他瞥了一眼被姜沉璧攥得死紧的脏参,眼中是彻底的弃置,“便由她带回去吧。”说罢,不再看地上形容凄惨的少女,转身拂袖而去,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玷污。

赵弼看着晋王背影,又看看地上攥着参、失魂落魄的姜沉璧,烦躁地挥手:“押下去!严加看管!”

两名衙役如狼似虎地上前,拖起瘫软的姜沉璧。她像破布娃娃般被拽起,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支沾满血污的山参,低垂的脸上,泪水混着血灰流下,嘴角却在衙役粗暴的拖拽遮掩下,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。

**半个时辰后,晋王府,缀锦轩。**

“殿下,都按您吩咐,那支‘加料’的参,姜氏女果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攥回去了。”心腹内侍低眉顺眼地禀报。

萧景琰正由侍女伺候着更换被污的锦袍,闻言嗤笑一声:“将死之人,自然什么都想抓住。那药渣处理干净了?”

“是,奴才亲眼看着倒进后巷泔水桶,此刻怕是已进了城外乱葬岗野狗的肚子。”

萧景琰满意地颔首,换上新的月白云纹袍,通身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亲王。他踱到窗边,望着庭院里几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,眼神却冷冽如冰:“姜沉璧…倒是比本王想的更疯些。可惜,疯狗咬人再凶,也逃不过一棍打杀。”他捻起一朵飘落的海棠,在指尖碾碎,猩红的花汁染上指腹,如同干涸的血。

**与此同时,姜府禁院。**

门窗紧闭,光线昏暗。姜沉璧独自坐在冰冷的床沿,脸上泪痕血污早已洗净,露出冰雪般的冷冽。她摊开手掌,掌心躺着几根沾着泥和暗红血痂的参须。

她取过一盏早已冷透的茶水,将参须浸入其中。不过片刻,清澈的茶水底部,便析出几缕肉眼几乎难辨的、极淡的金红色絮状物——百年血竭!专供御药房、民间私藏即是大罪的疗伤圣药,也是配制“蚀心散”不可或缺的君药!晋王用它配毒,取其药性霸道能完美掩盖钩吻痕迹,更取其“违禁”之罪,若被查出,便是姜家罪上加罪的铁证!

姜沉璧眼中寒芒一闪。她起身,从妆奁最底层摸出一个不起眼的旧荷包,里面装着几片早已干枯、色泽黯淡的金盏花瓣(第三章铜镜遗留)。她捻起一片花瓣,用指尖蘸取杯中析出的血竭水,极其小心地涂抹在花瓣背面。血竭水迅速被干枯的花瓣吸收,只留下一点极淡的暗红印记。

接着,她走到角落一个半旧的炭盆边——盆底积着一层昨夜残留的、冰冷的灰白色香灰。她拨开表面浮灰,露出底下尚未完全熄灭的几点暗红炭核。然后,她将那片涂抹了血竭水的金盏花瓣,轻轻放在炭核之上。

微弱的余热烘烤着花瓣。一股极其极其细微、清冽中带着一丝腐朽药味的异香,幽幽散开。这香气,与白日刑部大堂火盆旁,那蜡丸融开后的气味,如出一辙!

姜沉璧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花瓣在暗红炭核上蜷曲、焦黑。她拿起白日被衙役撕破、沾满血污的袖口碎布,用未受伤的左手,就着昏暗的光线,开始笨拙地穿针引线。

针是普通的绣花针。线,却是从袖口内衬抽出的、几根捻在一起的金色丝线——那是她素衣上唯一一处不显眼的金线滚边。

布片粗糙,血污板结。她缝得极慢,极用力。针脚歪歪扭扭,勉强将破口缝合。最后收针时,她将线头在布片内侧反复缠绕打结,然后,用牙齿狠狠咬断了线。

做完这一切,她走到梳妆台前,拉开最底层一个积灰的抽屉。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样式老旧、点翠褪色的金簪。这是她生母的遗物,一支早已过时、她从不佩戴的簪子。

姜沉璧拿起金簪,指腹摩挲过冰凉的簪体。然后,她将那块缝补好的、沾着自己血污的碎布袖口,仔细地折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。接着,她用力掰开金簪凤凰衔珠的底座——那是一个隐秘的、小小的空心暗格。

她将叠好的碎布块,连同那片被炭火烘烤过、带着血竭与异香的金盏花瓣,一起塞进了暗格。然后,将底座严丝合缝地扣了回去。

最后,她拿起桌上那支被污血浸透、已然废弃的山参。目光落在参体一处不起眼的、被自己指尖血污覆盖的细小破损上。她用小指的指甲,在那破损处极其小心地刮下一点带着血污的参末和…泥土。

她走到窗边。窗外一株老梅虬枝斜伸。她推开一条窗缝,寒风裹着雪沫卷入。她将指尖那点混合着血污、参末和泥土的秽物,轻轻弹落在梅树虬结的根部。风雪很快会掩盖一切痕迹。

做完这一切,姜沉璧关紧窗户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。她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,掌心躺着那枚从刑部大堂混乱中、从赵弼官靴皂缎上“无意”蹭刮下来的一点极微小的、暗红色的——双龙血砂碎屑。

她将这点珍贵的朱砂碎屑用干净的帕子包好,贴身藏入怀中。然后,从袖中取出那几根沾着血竭水的参须,面无表情地,一根根塞进口中,咀嚼,吞咽。

钩吻的甜腥混杂着血竭的苦涩,在喉舌间弥漫开,如同饮下淬毒的刀锋。

她闭上眼,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、近乎疯狂的弧度。

—晋王殿下,您的“心意”,沉璧收下了

—这份大礼,自当…转赠予更合适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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