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色光柱刺破穹顶的刹那,马灵悦只觉眉心一烫。
那枚淡金印记如活物般从皮肤下钻出来,沿着眉骨蜿蜒成星轨形状,每一道纹路都在灼烧她的魂魄。
洞穴石壁上的古老图腾跟着震颤,金芒如游龙窜入她体内,四位曜灵的记忆残片突然决堤——
有持剑斩妖的飒爽,有跪坐抚琴的怅惘,有被至亲背叛时的血泪,有看着爱人魂飞魄散时的撕心裂肺。
无数道声音在耳边炸响,“背叛者““觉醒者““宿命之子“像尖刺扎进脑仁,她踉跄后退半步,后腰重重撞在邹云逸胸前。
“灵悦?“
邹云逸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。
他早注意到她指尖在抖,此刻见她额角瞬间沁出冷汗,眼尾都泛了红,喉结猛地滚动两下,左手立刻按在她后心。
清冽的木属性灵力如溪流注入她经脉,试图梳理那些横冲直撞的记忆碎片。
右手掐诀唤出青玉剑阵,十二柄小剑嗡鸣着悬浮在洞穴裂隙处,将震落的碎石一一击碎。
“我...我没事。“灵悦咬着下唇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她能感觉到邹云逸的灵力裹着暖意,正替她挡开最尖锐的记忆碎片,可那些低语仍在耳畔盘旋,“必须撑住...“她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,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。
“不行!“
幻灵兽突然扑过来,银毛因灵力激荡炸成蓬蓬的一团,金瞳里映着危险的竖线。
它前爪按在灵悦脚边的岩石上,爪尖深深陷进石缝:“四印本源刚苏醒,她的魂魄还没淬炼到能承受记忆洪流的地步!
再这么下去,你们两个都会被反噬成痴傻!“
洞穴又震了震,头顶的裂隙又裂开三寸,碎石簌簌落在邹云逸肩头。
他垂眸看了眼灵悦苍白的脸,握她的手又紧了几分:“那我就用灵力替她兜底。“
“云逸!“灵悦急了,想挣开他的手。
可他掌心的温度像烙铁,烫得她指尖发麻,“你现在强行输灵力,会被本源之力灼伤经脉的!“
“总比你被记忆绞碎神魂好。“邹云逸说得轻描淡写,可攥着她手腕的指节泛着青白——他早运转了三重护心诀,将大部分冲击引到自己体内。
红绫靠在石壁上的身子动了动。
她本就虚弱的面色此刻更白,可眼底却燃着簇小火:“我...我记得。“她吃力地抬起手,指尖颤巍巍指向灵悦眉心的印记,“藏书阁那本《曜灵封印录》...写过'四印共鸣'的解法。“
灵悦和邹云逸同时转头。
“上面说,“红绫吸了口气,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抽丝,“四印之力如烈马,需以'心火'为缰绳。
若只用外力镇压...“她咳了两声,嘴角渗出点血丝,“只会让修士沦为力量的奴隶。“
“心火?“灵悦喃喃重复。
她突然想起方才那些记忆里,每位曜灵在觉醒时,眼底都有团不熄的火——第一位曜灵是替苍生斩妖的执念,第二位是等爱人轮回的痴念,第三位是守护族裔的信念...
“或许...“红绫的声音轻得像游丝,“你可以用幻灵之眼...看看自己的内心。“
灵悦浑身一震。
幻灵之眼是她的金手指,能看穿他人伪装,可她从未用它看过自己。
此刻那些记忆碎片突然安静了些,仿佛在等她做决定。
她望着邹云逸担忧的眉眼,望着幻灵兽绷紧的尾巴,望着红绫强撑着扬起的笑脸——
“好。“她深吸一口气,缓缓闭上眼。
识海深处,那团沉睡的光突然开始发烫。
灵悦闭目的刹那,识海深处那团沉睡的光骤然涨大,像颗被投入沸水的明珠,在她魂魄最深处荡开层层金纹。
幻灵之眼逆着血脉回溯,这是她头一次用这双能洞穿万物的眼睛审视自己——
四道光影正绕着她的魂核旋转。
第一缕是月白色,裹着清露般的悲悯。
她看见第一位曜灵仙君在血雨中扶起哭嚎的幼童,剑穗上的铃兰沾着血珠,却仍在说“我以神魂立誓,护这方生灵周全“;第二缕是赤金色,翻涌着被至亲背叛的灼痛,那个跪在断琴前的身影撕心裂肺地喊“你说过要与我共赏三世桃花“;第三缕是银辉,是幻灵兽用爪尖在凰冢石壁刻下的守护纹,每道刻痕里都凝着“我陪你等,等至天荒地老“的执念;最深处那缕却泛着暗紫,像团裹着蜜的毒,是主祭残魂蜷缩在阴影里的嗤笑:“力量属于掌控者,你不过是新的容器。“
“原来如此......“灵悦的魂体在识海中轻轻颤抖,那些曾让她头痛欲裂的记忆碎片突然有了温度,“你们不是要吞噬我,是在告诉我......“她望着四道光影交缠处那点最幽微的光,那是独属于马灵悦的、从未被任何人染指过的星火,“你们只是我要面对的自己。“
“嗷——!“
幻灵兽突然发出破云般的尖啸。
银毛根根倒竖如钢针,脊背上的符文像被泼了热油,金红交织的纹路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它前爪狠狠拍在地面,原本稳固的岩石瞬间龟裂出蛛网纹:“结界要塌了!
外层防御被撕开三道口子,有东西在往凰冢里钻!“
邹云逸的指尖瞬间泛起青黑——他正将灵悦体内翻涌的曜灵之力往自己经脉里引,此刻听到这话,眉峰猛地一拧。
青玉剑在头顶炸成一片光网,替灵悦挡住最后几粒碎石:“什么人?“
幻灵兽仰头望向洞穴顶端,金瞳里映出某种让它喉间发颤的气息:“极北寒雾的味道......还有那双眼睛......“它的尾巴绷成直线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惶然,“是第五曜灵!
传说里背叛前四任、让曜灵一脉断绝的......“
“云逸。“
灵悦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。
她睁开眼,瞳仁里金火交织如熔炉,先前的苍白被灼人的热度取代。
邹云逸这才发现,她眉心的星轨印记不知何时已蔓延至眼尾,像朵正在绽放的金焰莲花。
“我要完成曜灵契约的最后一环。“她反手扣住邹云逸的手腕,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,“但现在必须先稳住凰冢。
四印本源能修复核心,可......“她的目光扫过洞穴角落的红绫,那姑娘正咬着唇勉强维持意识,“得有人护法。“
“我在。“邹云逸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,所有未说出口的担忧都化在这两个字里。
他挥剑斩断一道从裂隙钻进来的黑藤,青玉剑鸣声里带着刺骨寒意:“你放心。“
灵悦深吸一口气,抬手按在胸口。
四印之力顺着她的经脉翻涌,在掌心凝聚成枚旋转的金盘。
洞穴石壁上的图腾突然全部亮了起来,无数道金色流光汇入金盘,像百川归海般朝着凰冢核心涌去——
“哧啦。“
一声布料撕裂的轻响,在这紧张的寂静里格外清晰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红绫。
那个原本靠在石壁上、连呼吸都弱不可闻的姑娘,此刻正缓缓直起脊背。
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手背浮起青紫色的血管,眼瞳不知何时翻成了灰白,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:“小友以为......“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刺耳,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,“能这么轻易摆脱我?“
灵悦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她感知到那缕残魂正顺着红绫的血脉疯长,像条毒蛇般缠住姑娘的识海——那根本不是主祭之前残留的气息,是更古老、更阴鸷的存在!
“灵悦!“邹云逸的剑已经刺向红绫,但被一道黑焰屏障生生弹开。
黑焰里浮起细碎的咒文,竟与曜灵之力完全相悖。
红绫抬起手,掌心里的黑焰舔着她的皮肤,却连道焦痕都没留下。
她歪着头,用主祭的声音轻笑:“你以为改写了命运?
真正的考验......“黑焰突然暴涨三尺,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幽光里,“才刚刚开始。“